對大野而言,父母的離異帶來了深刻的陰影,令他無法在心靈上打開,與人建立聯繫。他渴望的,只是返回那個充滿回憶的東京,回到那個安慰自己的舊世界中。

 

抱著這樣的心境,他不自覺地戴上了一副無形的面具。這副無形的面具,既是防線,也是牢籠,將大野囚禁在一個看似平靜實則幽暗的房間中,只有自己能觸碰到自己內心中最真實又脆弱的部分。他渴望融入,卻更害怕世界對他內心世界的窺視,害怕那些關心與善意的目光最終會撕裂他勉強維持的鎧甲。

 

但這種內心的孤立,卻在無意中散發出了一絲與周遭環境脫節的氣息,被同學們誤解為一種蔑視。在他們眼中,大野不過是個瞧不起這片土地與人們的都市來客。於是,校園裡的玩笑逐漸升級為對他的刻意排擠,這種隱晦的敵意如陰影般籠罩著大野,卻未能觸及到他心底最真實的孤獨。

 

學校生活中,多次場合下的小動作、悄聲譏笑以及蓄意的無視,通通在面對大野時演變成一種刻意的群體霸淩。面對這一切,大野沉默始終如一,他只能用更加淡漠的態度來保護自己。

 

這些暗中的欺淩如同冷冽的寒風,不斷刺穿大野那薄弱的盾牌,嘲諷著他與眾不同的行徑。每一次故意排擠,每一聲未被察覺的冷嘲,都讓他的心進一步沈入孤單的深淵。

 

大野的心靈似乎在每一段低語與每一次漠視中更加僵硬,他的冷漠成了最堅硬的護甲,將自己封鎖於一個人際關係無法侵入的堅固堡壘中。他將自己的感受深藏,以避免那些傷口被新的嘲諷觸碰,以避免內心的疼痛被放大於眾人面前。

 

起初,相葉並未意識到這種情況,他以認為大家都和他一樣,樂於接納一個新同學。

 

直到一次意外發生,他才察覺到情況不對。

 

 

在那朵濃云壓頂的午後,全班同學正於體育館內投身運動時,幾位同學不由分說地指派大野去搬運體育器材。當他們穿越陰暗的樓梯,來到地下室的儲物間前,大野使先迈入了這個房間,背後馬上傳來閂鎖之聲。他本能地回頭一望,門已關閉,獨留他一人陷入困境。

 

四周為混凝土的牆壁,頂上一簇昏黃的燈光,空氣中瀰漫灰塵與黴味。大野試圖用儲物室裡的老舊籃球、鈍重的啞鈴,甚至是軟弱的跳繩來撞擊那扇堅固的門,但是沒有用,無力感壟罩著他,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,只有天花板上隱約透入微弱聲響。

 

隔節課程開始時,相葉隨即察覺到大野那異常的缺席。起初以為或許大野因不適前往保健室,他前往尋找,卻未見人影。相葉心急如焚,穿行於校園的每一處角落,尋覓著對方的踪跡。巧合的是,在學生私語與隱隱哄笑中,他聽到大野正被遺忘於地下室的深處。

 

他急忙奔向體育館,衝到地下室的儲物間,面對那扇被木板卡住的門,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同學們的惡作劇。他全身力量集中於肩膀,一次次撞擊,直至木板終於松動,門隙被擠開一條缝隙。

 

「大野!」相葉的呼喚中帶著驚慌,他搬開阻隔的木板,推開沉重的門。

 

當門緩緩開啟,見到大野靜默垂坐於角落,他的手臂交叉於胸前,彷彿在尋求一絲自我保護。從他的手指尖端傳出的是輕微而不安的顫抖。

 

相葉的心狠狠一縮,他對於同儕的惡劣行径以及自己的疏忽大意满是懊悔與自責。他加快腳步,來到大野的身旁輕輕蹲下身子,嘗試與他的視線對視。

 

「對不起,我來晚了。你沒事吧?」相葉伸出手,想扶起大野。

 

「都是因為你總是繞著我轉,我才會成為霸凌的目標。」大野突然起身,含怒目視相葉。

 

「我沒有想讓你受欺負,我只是想讓你不那麼孤單。」相葉感到錯愕但仍試圖解釋。

 

「你的友好只讓我在群體中更加格格不入。你那些所謂的朋友討厭我,因為在他們眼中,我搶走了你。」

 

「那是他們誤會了,不是你的錯。」

 

「所以你覺得,我遭受到欺凌,你輕描淡寫一句『誤會』便足以為他們開脫?」大野的保護屏障在壓力下碎裂,情緒宣洩如同洩洪的洪水,夾帶著種種辛酸和不甘。

 

「對不起,我說錯話了,我只是想關心你。」

 

「正是你這份關懷,將我推到了所有人的對立面。」

 

「我只是不願見你孤單一人。」相葉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,他的關心不慎成為了大野的負累。

 

「夠了,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或陪伴,即便獨自面對一切,我也能夠生活下去。」

 

大野大步從相葉身旁走過,離開了儲物間。

 

相葉想要叫停大野,想繼續解釋,但他並未張嘴,因為他深知,此時此刻,無論他說何種話語,只會讓對方更加生氣。他的內心中充滿了無力和自責。

 

曾經,相葉以為自己能成為大野寂寞天空中的溫暖陽光,卻沒想到終究可能變成了帶來陰霾的風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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