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日清晨,曉光剛剛灑滿大地。大野匆匆用過早餐後,便向相葉告辭,期盼能及早回家同母親釐清前一晚的誤會,彌補心中的嫌隙。

 

推開家門,一片沈重的靜寂迎面而來。在客廳的中央,大野看見母親靜臥在沙發上,身邊是一片狼藉,酒瓶和藥罐橫七豎八的散落一地,似乎訴說著前一夜的孤獨和煩憂。

 

大野歎了口長氣,認為母親又再次沉溺於酒精中。

 

「媽,你醒醒。我回來了...」大野輕聲呼喚。

 

然而,母親沒有半點回應,的身姿中露出不尋常的僵硬,彷彿時間凝固在她的周圍。

 

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籠罩著他,大野急忙走近。他顫抖地碰觸母親的手腕,感到一股刺骨的寒冷,沒有一絲溫暖,沒有生命的跳動。

 

「媽...您聽得見嗎?是我,我回來了...」大野搖晃母親的肩膀,渴望她能向他責罵,就像平常一樣。

 

可是母親的手臂無力地垂落,脖子滾落成不自然的角度。

 

大野驚慌失措,急忙撥打求救電話,他的手不停地顫抖,幾乎無法按下著數字鍵盤。

 

「救命...快,請快來人!我媽媽...她好像停止呼吸了...」大野的喉嚨發出破裂般的求援,聲音中帶著無法形容的恐懼和無助。

 

不久後,救護車的警報聲穿破清晨的寧靜,來到他的家裡。可當母親被送達醫院時,一切都晚了。

 

經醫生確認,母親因酗酒並混服大量安眠藥,兩者相互作用導致中樞神經過度鎮靜,引發休克而導致了不幸。

 

大野獨自蜷坐在椅子上,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無盡的悔恨中。

 

「媽媽,我再也沒法向你道歉了...」大野喃喃自語,「如果我昨晚沒有逃避...如果我留下來陪您...

 

在他心中,有無數的「如果」在回聲,每一個都足以折磨他的靈魂。

 

如果他不跟母親吵架,說不定母親就不會喝酒;如果他不離家出走,也許他可以馬上發現母親的狀況不對而緊急送醫,就能救回一命。如果他乖乖順從,或許母親的逝世本可以避免。

 

所有的「如果」無一不反映了他多麼希望能扭轉命運的車輪,回到那一刻,去改變一切的可能。 他的聲音低沉而吞咽著泣不成聲,每個倒敘的假設都像是向自己的心臟鑽取一個又一個洞。

 

這些假設,連同一個始終揮之不去的問題:母親的離世究竟是意外,還是心靈的絶望所致?

 

這些疑慮糾纏在他心頭,在痛苦與不解間中,他必須面對一個殘酷的現實:生命已經逝去,所有的問題都無法尋得答案。

 

 

不久前,美代子和相葉接獲噩耗,急忙趕往醫院,找到了心痛欲絕的大野。他的眼睛紅腫得仿佛充血,他想要制止自己的眼淚,卻一次又一次被無助地打敗,任它們無聲地劃落臉頰。

 

在遺體安置室,美代子步履踉蹌,走向那冰冷的櫃子,看著佳子那氣息已逝的身軀。

 

「佳子...妳怎麼就這樣離開我們了?妳還答應要一起去看櫻花的啊...」美代子在啜泣中自責,「對不起,是我沒有看好你...是我沒在你孤獨時陪在你身邊...

 

母親的淚水刺痛了相葉的心,他上前一步,低聲安慰道:「媽媽,你不要這麼傷心。佳子阿姨一直都知道你很關心她。」

 

「佳子...你怎麼這麼傻,留下了我們,留下了你兒子...」美代子一邊讓淚水淌過臉頰,一邊細語著,俯瞰佳子蒼白安詳的風貌,她的話語中充斥著對這恒久分離的無法置信,和無法挽回現實的不甘和痛楚。

 

大野靠在牆邊,神情哀傷,全身顫抖咬著唇,像是在咀嚼一個無法逃避的苦澀真相。

 

「是我,是我讓這一切發生的。如果我當時能有所退讓…如果那晚我沒有和母親那麼堅持己見...或許現在的一切都會不同...」大野的話在嗚咽中斷斷續續。

 

看見大野那痛不欲生的神色,相葉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,情緒同樣難以自已,他步履沉重地走到大野的面前。

 

相葉知道言語無法完全安撫大野的痛楚,但他還是試圖給予安慰:「大野,你不應該這麼想。你母親深愛著你,她不會想看到你背負這麼多的痛苦。」

 

大野深深吸了口氣,淚水模糊了大野的視線。他茫然抬頭,彷彿在尋求答案:「我沒有阻止這一切…如果那天晚上我能放下固執…」他的話語透露出他對過去選擇的無限悔恨與想像不同結局的渴望。

 

相葉握住了他的手,打斷了他的假設:「你不能這樣不停地問『如果』。現在,你需要的是好好休息,我們都是你的依靠。」

 

雖然內心無助,但大野感受到了相葉的手中傳來的溫暖,他們目光相接,眼中的悲傷相互映照,歷經生命的無常和未來的不確定性,彼此理解著那份脆弱與同情。

 

大野的肩膀抽動了一下,像是在這份同理中找到了一點點力量,他低下頭,回擠出幾個字,說出了心中的感激:「謝謝你。」

 

哪怕世界布滿悲傷,他也知道自己並不是孤軍奮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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